所以,我再次用「橫站」這個詞,來概括最近十年的所思與所寫。當然明白,在許多時候,我並不能做到這樣,即便本書中那些注釋臃腫的長文,簡單粗暴之處也比比皆是。但是,我願意用這個詞來鞭策自己,就如同氣喘吁吁在半山停步時,回望升升降降的來路,給自己打氣說:「登頂之途,已經過半……」
感謝正惠先生,前年春末,在香港,他說:「你可以給我們人間叢書編一本啊」,語氣甚是輕描淡寫,此後也不見有類似出版合同的檔寄來。但是,約定的時間一到,他卻來了電子郵件:「大作編好了沒有?」簡短一行字,彷彿昨天下午我們還喝著凍頂烏龍商量過此事。最近這些年,事情越來越多,能力越來越弱,我逐漸習慣了完不成預定的工作計畫,即便與人爽約,也不怎麼慚愧。當然知道這很不好,可怎麼辦呢?沒辦法。但這一次,借著正惠先生的邀約之力,我卻如期編出了這本文選,真是高興。
當然,能這樣「如期」,我還得感謝文倩,她不但擬出上述六個輯名,讓讀者一目了然,知道這些話題散亂、篇幅不一的文字大體是在講什麼;更以言辭恭謹、指示堅決的筆催和面促:「我們計畫年內出版,您……」引領我配合行動,及時交奉文稿和清樣。
正是在這樣的邀約和催引之下,我早就起意編選的這本文化研究的自選文集,首先在臺灣面世了。
還要感謝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的諸位同道,是他(她)們的寬容和照顧,使我這半年在該所客座教席,有合適的時間與心情,編成此書。
2013年1月 新竹
註1. 〈橫站的時代〉,見本書第三輯。
註2. 這個歷史的挑戰,簡單來說,就是:在各種革命所需的物質和制度條件都很欠缺,社會一盤散沙,危機(例如被「瓜分」的危險)卻非常緊迫,革命者如何創造強有力的政治工具,主要依靠精神的力量去轉化物質狀況,在較短的時間裡,最大限度地動員民眾、推行革命?整個現代早期(1890-1940年代),各路革命/改革者嘗試了許許多多不同的政治工具,「一黨專政」的政權機器,正是在這個過程中被創造出來的(這裡不討論其取自歷史和異域的各種基因)。因此,如果主要只是從執政集團的自利衝動和被壓迫者的軟弱或類似的方面來解釋這類政權的成因,並據以形成與之相對時的視野和策略,那顯然是遠遠不夠的(當然,應該指出,這樣的解釋有其深具說服力的一面),也不能有效地解釋,它在延續至今的過程中發生了怎樣深刻的變異,對社會和人心所造成的深重後果究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