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政府的固定資產投資策略
我到香港前，籃球天王麥可•喬丹（Michael Jordan）才剛剛離開，喬丹在香港只停留了幾小時，目的是為了促銷在香港製造、要賣到世界各地的一系列服飾，中國大陸也是目標市場之一。
有些經濟學家開始不滿中國實際上成長太快，投資太多。主要問題是中國人在固定資本上過度投資。說明白一點，中國用人民幣緊盯美元的匯率制度，從美國進口通貨膨脹。美國信用浮濫造成資產價格上漲與消費增加，理論上，這樣會造成中國的銀行放款浮濫，工業產品過度生產。難道中國真的蓋了太多工廠？
在判定中國是否有太多工廠生產太多產品，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問題前（或是變成比工廠不夠還嚴重的問題前），先看看統計數字。二○○三年，中國的固定投資支出大約等於國內生產毛額的四三％，比率很高。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世情報告》（World Factbook），在一百四十五個受調查的國家裡，中國的此一比率是第七高。你可能也想知道，赤道幾內亞排名第一，比率為六三．六％，也是很高的數字，但是背後的國內生產毛額只有一二．七億美元。美國排名第一百二十二，固定資本投資大約占美國國內生產毛額的一五％。
根據中國政府的統計數字，二○○四年頭八個月裡，中國的固定資產投資大約為四千零二十億美元，換算年率，大約是六千億美元，也就是大約占中國一．五兆美元，國內生產毛額的四○％。這樣還是政府從四月開始實施宏觀調控，打銷了大約一千億美元放款之後的結果。
這樣太多嗎？或者換個經濟的角度來看，政府是否能夠有效、有能的管理一年六千億美元的固定資本投資計畫？這樣是否一定會帶來泡沫，造成銀行或官員喜歡的某些部門過度投資？
再看看數字，可以看出中國固定資產投資中，二五％投入製造業，這點不足為奇，但是實際上也不代表泡沫。中國的國家統計局把製造業的固定資產投資，分成三○種不同的部門，沒有一個部門占固定投資總額的三．五％以上，鐵金屬冶煉比率最大，占三．五％。
如果你看看特定部門的投資成長率，就知道中國計劃官員認為中國有哪些需要。二○○四年頭八個月，鐵金屬礦業比上年同期增長二五六％；石油煉製、焦煤工廠與核能材料煉製成長一二七．五％；木材處理投資增加七一％；家具製造投資增加五一二％，一般金屬產品投資增加五七．四％。
看來，中國想變成鋼鐵業的強權，你看到後面的內部成長預測時，就會知道原因。但重點是這些都是工業化國家優先投資的項目，你看到的數字其實沒有讓人震驚的地方。事實上，你愈深入了解，愈可以看出中國以小心、務實的態度，利用每年五百四十億美元的外國直接投資、利用西方的資本，建立工業基礎，對於一開始沒有很多資本的國家來說，這樣做的確不差。
能夠利用自己唯一的經濟優勢——充裕的勞工，擬訂匯率政策，使產品在世界最貪得無厭的消費者心目中，始終覺得便宜，又設法讓西方投資人為你蓋工廠，你不是很幸運就是很聰明，或是兩者兼備。中國靠著外國資本，建立經濟基礎，基礎一建立，就屬於中國，國家畢竟是最大的地主，沒有私有土地。
你愈深入研究，愈明白固定資本投資顯示的情況相同。所有固定資產投資中，交通投資占一一．五％，道路興建占七．六％，新的治水計劃如三峽大壩工程，占八．二％。這些純粹是大國需要的東西：更多的水、更多的能源、更多的道路、更多的鋼鐵。
中國人進口已開發經濟所需要的工廠、道路、大壩以及整個工業結構，而且速度很快。雖然其中一定會有些錯誤、有些貪腐，但將來中國一定會擁有能夠生產大量商品與服務的真正資產。
有人認為，如果碰到美國生活水準與個人所得急速下降，造成全球性蕭條，中國可能找不到顧客買東西。但是我懷疑這一點；首先，中國將來最好的顧客是其他亞洲國家人民與中國人自己。第二，即使碰到全球性蕭條，下次景氣循環恢復時，中國仍然擁有固定資產。閒置的工廠會生銹，但是鐵銹可以敲掉，恢復運轉，擁有生銹的工廠勝過把大部分的企業投資，丟在不能再使用的軟體上。
我為什麼提軟體？二○○三年，美國民間固定投資為一．六兆美元，其中大部分，也就是一兆美元是企業投資。企業投資中，將近六○％，就是五千九百六十億美元花在軟體和電腦設備上。毫無疑問的，就像聯邦準備理事會主席葛林斯班（Alan Greenspan）經常提醒大家的一樣，資訊科技的確以某種絕佳的方式，提高美國的生產力，就這點而言，資訊科技與軟體支出顯然創造了經濟利益。
但是，這種投資不會創造大量新的就業機會，實際上，每個員工的生產力提高了，最後必然導致用人減少，可見軟體使員工的生產力愈高，需要做同樣工作的人就愈少（如果這項工作還沒有委外）。
美國企業投資這種資產後，不必付高薪給這麼多員工。中國投資在製造產品的工廠上，美國則投資在提高服務效能、對顧客更好的科技上，但是從經濟上說，這樣做可能表示大部分勞工的平均薪資可能會下降。
這並不是說美國企業投資軟體與資訊科技、提高效能或生產力不好，畢竟生產力提高對經濟成長很重要，能夠讓公司提高利潤，卻不提高工資，提高收益，卻不提高支出，長期而言，這就是大家愈來愈富有的原因。
但是，我們不應該只注意國民所得統計表，應該注意資產負債表，美國企業投資的資產是否能夠創造財富與就業？當然可以，但是跟電廠之類的固定投資相比，軟體這種資本投資是否能夠產生同樣大的總體經濟效益？
問這個問題可能不公平，中國和美國的勞動力不同，經濟成熟度更是天差地別，自然會有不同的投資需求，這幾點我們大概都會同意。我們可能也同意另兩種說法。第一，不管軟體和資訊科技投資的經濟效益如何，美國的企業投資一直相當低落，主要是由金融投資推動，資金來自聯邦準備理事會用低利率創造的寬鬆信用。
第二，不管中國過度投資產能造成什麼樣的短期經濟低迷，長期效益卻是把全世界的產能移轉到中國領土上，而且會在中國停留很長一段期間。
很大。同時，投資中國最好的方法是買進跟中國做生意、卻在西方掛牌的公司。
這樣做矛盾之至，中國擁有現代資本主義經濟的一切，人民與企業家比我認識的很多美國人投機多了。但是毛澤東殺害了幾百萬人只有少許人知道，而且軍方雖然隱身幕後，卻讓人不斷的想起中國國家的威嚇本質。中國在追求自由市場方面進步驚人，但在追求自由表達政治思想方面的進步卻少多了，政府對資訊的掌控是否能夠維持？幾乎每個部門都民營化之際，政府是否能夠嚴密控制人民的言論與出版自由？我懷疑這一點。
賺大錢的機會正要開始我旅行中碰到的中國人都聰明能幹、野心勃勃，也以中國為榮，他們有責任清除國家過去五○年來所犯的可怕錯誤。中國政府敵視家庭，造成數億人民逐漸老去時，失去傳統的支持網路。沒有一個機構可以填補這種真空，財力不足的國家無法填補，數量不多的教會也無法填補，遭到一胎化政策有系統消滅的家庭也辦不到。
不過話說回來，中國有五千年文化，共產黨可能在短期內，摧毀很多東西，毀滅性最大的莫過於自以為是，認為可以拋棄千百年的傳統與進化，用瘋狂又自我中心的計劃經濟取代，但是佛教、道教與儒家的思想與信仰仍然深入人心，連權力至高無上的國家都不能摧毀這一點。否則你怎麼解釋國父孫中山先生比毛澤東還受敬仰？中山陵是某種聖殿，我去瞻仰過，跟同行的好幾位中國人討論過他的遺澤。毛澤東令人害怕，但是他讓中國強大，孫中山受人敬仰，也讓中國人覺得自傲。
我預測中國走向世界經濟舞台中心時，傳統文化和新興的自由市場文化會取代國家主義文化，這樣對中國和世界都比較好，國家或許可以規劃其他事情，卻不能控制國家釋出來的力量。就這點而言，我們全都應該感恩，中國山明水秀，人民和善勤奮，在那裡真正賺大錢的機會才剛剛出現，而且會像擁擠的戲院中失火一樣，蔓延到整個亞洲。
近期內，擁有透明化財務報表和真正盈餘的中國公司，可能開始到美國上市，你只需要耐心等待。同時，沒有人能夠阻止你研究跟中國做生意的主要穀物、鐵礦砂與商品公司。
中國的情況不是簡單的金融資產泡沫，而是幾億人民以消費者與生產者的身分，打進全球市場。真正的長期投資人可以從中國的基礎建設、金融服務與醫療服務發展中獲利。
中國的需求十分龐大，封建制度結束不到一百年、共黨重新向西方開放門戶不到三○年後，中國顯然已經張開雙手，歡迎企業，誰能滿足中國龐大的需要？你如何從中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