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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宮婷雨，英文名字叫Edith，美籍華裔的後代，出生在美國，羅格斯大學研究生院畢業，專業是中國歷史。當初碩士畢業論文選題，大範圍定的是中國抗日戰爭，但還必須在這範圍內定一個小題目，作為切入口。
我花了一周時間在浩瀚的資料大海中撲騰，為了找一個我感興趣又有意義的題目。有一天，我在一個已故著名學者教授的名單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方恩綬，說他是化學專家，在三十年代就有著作，是有關化學武器的。真奇怪，這明
明是我曾外公的名字，怎麼從來沒聽奶奶說起他是有名人物？不禁想起十幾年前我讀小學的時候，老師布置一道作業，要畫一棵家庭親人樹（Family Tree），至少得有四代。可我連奶奶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完成？老師說那就是要你去調查，才能完成。我很有興趣，纏著奶奶把最上面兩代的名字用拼音寫給我，還要注明他們的職業。奶奶照辦，出於好心還加上名字的中文字。當時我已經念過三年中文學校，可是曾外公名字中的「綬」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它什麼意思。奶奶跟我解釋了，還說這個字極少見於名字，所以我對它印象特別深。奶奶寫他的職業是「教官」，我問「教官」是什麼意思，她約略思考了一下說，也許可以譯作「teacher」，卻壓根兒沒提起什麼化學武器。
這個問題必須解決，於是我又急急忙忙跑去問奶奶，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半天才回答我：「你看到的這個名字就是他，他是抗戰時期中國化學部隊裏的化學教官。」我說：「那時候中國哪有什麼化學部隊？從來沒聽說過啊！」她愣了一會兒，「我也不清楚，你還得去查中國抗戰史書籍。」我有點興奮：「既然他是我的祖先，我倒對這支部隊感興趣了。奶奶能不能提供一些訊息？也許我就把對它的研究作為畢業論文的題目。」奶奶似乎覺得遺憾，連聲說：「我就僅僅知道這麼一些，還是我媽媽告訴我的，我只跟他一起生活過幾天而已，更別說他們的這支部隊啦。」
為了搞清楚這支鮮為人知的部隊，我開始了長途征戰，就像挖掘寶藏那樣一點點往下挖。查電腦，查閱允許我看的檔案，參觀紀念館，臺灣、大陸兩頭跑，想訪問一些跟曾外公有過密切關係的人，像書中提到的他的妻子、弟弟、妹妹等，遺憾的是都已去世；我還希望在大陸能找到化學兵部隊戰士的後代，雖然有的找到了，但也像我奶奶和大姑奶奶一樣，對那支隊伍實在不清楚。忙了半年多，加之網上查到的第二手資料，我才勉強寫成了這篇有關抗日戰爭中國化學兵的論文，總算過了關。
畢業找到工作後，我又常想起寫論文時，存留在腦海中的一些活生生的人物，總是揮之不去的。不過我掌握的資料不夠全面、系統，不足以寫傳記、回憶錄。於是我又跟奶奶商量，想寫一部有關曾外公的長篇小說，請她和大姑奶奶提供我一些感性材料。她卻回答道：「我倆都恨這位所謂的父親，他給予我們的只有災難。你論文既然寫完那就成了，不值得再為這個人寫什麼小說！」大姑奶奶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我卻違背了她們的話，心中時常牽掛這些人物，最後我還是拿起筆來，試著寫了這部不成熟的處女作，以紀念我們的先人，他們就像我這部小說一樣，是無畏的又是有缺陷的。 |